李建国

专屯写手训练/抽风段子/脑洞及梗的小号 莫关注 打一枪换一地儿

【叶万】温炉细火慢煮茶(1)

*啊,尝试开个连载

*探索带儿子的可能性(阿正做错了什么要被我盯上。)





---------------以下正文---------------







    雨下了两天。

    每次眼看要停,好赖又过渡成将停不停的状态,一如睁开的愁人的泪眼,淅淅沥沥止不住落下雨丝,那些漏网之鱼的光线让棱形水珠折射成碎片状,统统摔在地下,最后一点光也没有了,到第三天情形才有好转。

    路面上有寥寥几个撑伞的人,其余都是干脆地裸露在细密成缕的轻薄雨幕里,提着四四方方的油纸包,或是仿制兽皮的手提袋,裹着与环境无异的暗色羊绒外套,贴着路两侧的屋檐快速来往。

    叶正推开窗子就是这么一番光景,街道恢复带有轻微紧张感的,喜气洋洋的繁忙,该上班的人都已经回到岗位上去,按理说今天武馆也开门,七点钟左右天光见亮,学生们就要在室内的小空场做热身准备,按部就班地训练下去,然而父亲不在家,正堂也静悄悄一片,半点温暖的人气都无,房子是静态的,宛如一只在水底酣睡的兽,不时被脚下经过的电车震得摇动半醒,随即又保持原先的姿势,昏昏沉沉地坠入下一个潮湿的梦里。

    其实不然怎样呢,总不能要求房子是活的,叶正百无聊赖地趴在床沿上,手支着下巴,父亲在家的时候多多少少稍微显得鲜活一些,倘若真的剩他一个人下来,剩他一个人在这个世上,同兄长和朋友生活,按正常人应有的轨迹,怎么想也想不来那是什么样子的。

 

    难道说正常人的轨迹都是缺少父亲的吗?或者,一个人要变成正常人,就一定要经历失去父亲的过程吗?

    他不知道。

 

    这时候响起敲门声,不得不说,时机相当的不对头。

 

    叶正从窗户旁边跳下来,一半脚掌踩在棉拖上打了个趔趄,呲牙咧嘴地稳住身形,勉强没有碰翻东西,一面趿趿拉拉地走一面推想,父亲有家门钥匙,可以直接进来,自然不会是他,波sir的话,波sir敲门绝不是如此克制而谨慎的,那位退役警官一拳头上来,恨不得要把年画的脑袋敲碎,可目前站在门外的这位,谨慎不说,间隔都几乎是相等的,仿佛是计划好的动作,提前排演过无数次,只消不急不徐地再现出来,每一下都施予相等的力道,能够将将把声音透过凝脂般的湿冷气传导至窗边,既不溢出窗外,亦不在中途衰减,受什么衣柜笤帚的阻碍,叶正一路来到门边,只觉得那声音维系着恒久不变的高低,莫不是连自己前进的速度和方位都有计算在内的。

    会是一位什么样的人呢,没有猫眼,没法向外张望,叶正距离门板几公分的时候站住脚,决心等对方开口,倘若是计划完全,那么也应该知道自己此刻在犹豫什么吧。

    等了半晌,敲门声戛然而止,像从空气中蓦地抽走了一只手似的,联带动附近的气流形成一个倒立的漩涡,一瞬之间,稀里哗啦地把所有情绪都涌动着抽离掉了,叶正呼吸一滞,父亲还没有回来,是一大早就出的门,今日武馆歇业,也是昨天傍晚才定下的时间表,学生们尤觉得突然,他老人家自己倒是笑呵呵的,一副“天机不可泄露”的样子。

    这算什么呢,虽然不是什么大事,更不是坏事,不过总归,那些不是坏事的小事放在原先,父亲是绝对肯和自己分享的,而今在外头竟然也有了不可言说的“机密”。

 

    “请问。”门外的人开口,音色格外陌生,不同于香港,甚至于不同佛山故居的任何一个人。

 

    叶正从神游中回收精力,他当然没有机会一个个去听过每位熟悉的人的口音,这只是一个当机立断的念头,而非深思熟虑的结果,只是在听到人声后,打从混沌的思维深处率先跑出来的那个猜测,要细究起来,大概是出于久居本地的直觉,外面站着的人带着明显的外来感,是从另一个方向,或者说更远,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的。

 

    “请问这里可是,咏春,叶师父的住宅。”

 

    叶正依旧没有吭声,也没有乱动,想必来人听见了他的脚步,才长久地在门外等候不愿离开,这样一来事情就变得愈发棘手,他不能一直默然,但又没有词句自动地跑到嘴边,母语相较于外语的优势就在于融入了骨骼和肌肉,有时候会先意识一步闯出来,这是纯粹下意识的,下意识的发言构成了日常用语中的大部分你来我往,一旦失去了“下意识”的功能,就会在紧要关头语塞。

    拜师的吗,不过听他的嗓音约莫四、五十岁,怎么说也不像是来拜师的。

 

    加上“咏春”这两个字也是纯粹下意识的举动,万宗华有在后悔,语毕,他就退到两三步外暗自神伤去了。

    眼下,最恐怖的情景莫过于叶问此时笑意盈盈地推门出来迎接,再顺便有意无意地劝告他不用把称呼弄得那么生硬,好在,现实状况没有照此发生,不然他真要后悔上几个星期,几个月不止也未可知,当然无所谓这个。

    屋里毫无声息,不能说完全出乎意料,他有担心过自己的航班一落地就前来拜访,会否打扰了叶问的晨间作息,不过按他本人之前的说法,这个点武馆业已开门训练才对,不该如此清净,清净到了无人烟,方才门里细细簌簌的响动却是实景,难说啊,难说是什么缘故,怎么闭门不见呢,莫不是找错了地方。

    他弯下腰把公文包搁在脚边的地面上,从随身携带的几份公函里翻出做好的笔记,开始逐字对照着确认叶问电话里讲过的住址。

    门牌号是已经看不清楚,草绿色的漆历经不少年代,用手一抹就蹭下来一大片,白灰混着木柴的渣滓,扑扑簌簌地落了万宗华一身,择不干净,所幸是落在外套上,里面的长衫不至于遭殃,皴裂的绿漆上方用绛红色写着数字,不远处就是门铃的按钮,不过失修多时,按了几次也按不响,剩下能做的只有接着敲门。

 

    “麻烦,请问叶师父是不是住这里。”

 

    “哪位。”叶正问道。

 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万宗华一怔,印象里排演过的一套说辞忘得一干二净,门里传出的是异常年轻的声线。叶问的声音他是熟悉的,与此没有半点重合,边缘都对不上,且不说只有这一处住所可寻,就算还有第二家可能的位置,今日敲门的勇气也在刚刚耗竭,却无精力再去拜访下一家,更何况只有这么一次机会,整个世界,他就只记了那么一串地址,找这串地址,只能对应这么一扇门,倘若错位,就全盘皆错位。

    可千万别是已经举家搬迁到别的地方去了吧,那样一来就彻底断了联系,他留的电话号码是这一家的,住址也是这一家,再没有其他轨迹可以遵循。

 

    啊,不是说有位公子吗,家里,是了,如果是叶师父家的公子,这样也说得过去,万宗华恍然大悟,忽然重新振作起来,勉强驱散开心中积压的恐慌。

 

    “哪位。”叶正重复了一遍。

 

    “是,请问您——”怎么开口呢,应该,对这种情况完全没有准备:“您是哪位?”

 

    “你是哪位。”叶正不由得皱起眉,对方的几句回复,同方才的敲门声相比,给人完全迥异的感受,他几乎可以分辨出局促和焦虑,是没有预设到父亲离家,还是没有预设到会和自己产生以上的交谈,父亲何时结交过这样奇怪的人。

 

    “鄙人姓万,阁下可是叶师父的公子。”万宗华缓了口气,有些挫败地答道。

 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

    “好。”脱口而出,好什么呢,不清楚,不清楚是说什么好,总之这个字由声带自然而然地鼓动出来,一切顺理成章,万宗华顿了顿:“那么,令尊在家?”

 

    “不在,一早就出了门。”

 

    “这样,不好意思。”随即落荒而逃,多一秒钟都待不下去。

 

    进展到这样的结果叶正也无话可说,他听到脚步声远去,而后又回来,门缝里一通乱响,再远去。这人不愿意和自己多交谈,就此缄口不言,全部付诸行动,那个动静好像要做一件什么了不起的大事。叶正想他连自报姓名都遮遮掩掩,拜访的缘故语焉不详,是否预约也没说清楚,故此,不等他走远不敢随意开门,其实呢,打开门也只有寥寥草草的一纸留言,钢笔圈出正中央的电话号码,右下角是签名,中间简要叙述了自己此行已抵达香港,希望尽快见面云云,左上恭恭敬敬的“叶师父”三个字,也是通篇下来最好认的三个字。

    漂亮是漂亮,看不懂啊,可惜,实在连笔得厉害,要使劲眯着眼甄别方能辨认出其中的零星词汇,一眼就知道是在匆忙慌乱的情况里写下的。

    他捏着这张半大的纸片,走过无人使用的木人桩,来到武馆正室,地板拖得锃亮,前一日他帮忙打扫过的,外面若是晴空万里,肯定是亮得反光。叶正叹了口气,站在几格地砖的交会处,抬头看着晦暗的积雨云,有风刮过,空气倒是也干净,因灰白而显得格外干净,这也是异象一遭,赶着上班的人从大街上消失了,工作时间,户外恢复平静,仿佛国画的画卷把吵闹的花鸟鱼虫都抖落下去,只余一丛竹柏,或一株静塘莲藕。

    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呢,这一趟走得毫无预兆,那时候叶正浮现出一个念头,倘若父亲不再回来,是否有这种可能,就像离家出走的猫似的,悄无声息地溜走,再不出现,等时过境迁沧海桑田,再以梦境或征兆的形式,复现于他的生命里。

    很快他把这念头掐断了,相当严厉地掐断,近乎自暴自弃的程度。

 

    伞支在楼道里晾晒。

    叶问从怀里摸出家门钥匙,抬起头来,恍惚觉得今天门框有所变化,外观上,不是肉眼可见的变动,要仔细感受,只是一种偏斜的感觉,要用语言明确地描述出来是不可能的,顶多是重重地强调“确实有所变化”,以言辞的恳切度来说服他人这个变化的存在,不过他向来不会去做这种事。

    他停止转动锁孔的动作,退后一步,又审慎地打量起门框整体,果不其然,绿漆又少了一块,虽说是公家负责的产业,不过自己不主动修缮的话,看起来很丑,今天这个场合特殊,尤其不能入眼。

    早知道临走前就应该注意这里,那样的话就知道要顺手从超市带回来点喷漆,也不用为此过多费心,只消一瓶颜色相近的喷漆足矣,然而事已至此,又落了个无计可施,总不能再搭车返回超市,没有那个时间,没有时间。 

    叶正还站在武馆平台的中央,盯着窗外的天一动不动。

 

    “阿正。”叶问远远地喊了他一声,青年立刻小跑着来到他身边,接过他手里沉甸甸的手提袋子。

   

    “这么多东西啊!”叶正惊呼道。

 

    叶问只是笑笑,就着阿正帮忙,从货物中间层掏出一小只乳白色的塑料碗,径直往厨房走去。叶正一摇一晃地拎着袋子跟在父亲身后,倚靠着厨房的门,见他找出水果刀,沿着塑料碗的内沿切下去,小心翼翼划开封口的薄膜,一股沁人的清淡酒香涌出来,散布在房间各处。

 

    “所以一大早出门就是去打这玩意儿吗。”叶正诧异道。

 

    “街角那家醪糟店,去晚了要排队,客人不一定等得及。”叶问一面说,一面将塑料碗里的流质倒进家里用的陶瓷器皿,末了,拿勺子把贴在碗底的糯米舀下来,一并放在器皿当中搅拌。

 

    “今天会有客人来吗?”

 

    “大概很快就到这里。”叶问直起腰来想了想,又去捣鼓灶台;“虽说离元宵节还有几天,不过提前吃一碗醪糟汤圆也没关系吧,当成早茶而已,飞机上的饭菜毕竟——就那么回事嘛。”

 

    “是,姓万的吗,那位客人。”叶正颇有些试探性质地问,随即他见到父亲惊愕的眼光。

 

    叶问托着那一小张随笔留言的时候,还觉得此事匪夷所思。叶正当然也持同样的态度,只不过他更属于先发制人,先发制人地和初抵香港的万宗华打过照面,其实也不能算打过照面,是隔着门板打了个照面。

    说是父亲的朋友,可行事风格,似乎父亲也不太能理解,到底是不是朋友啊。

 

    “怎么没进来呢。”叶问反复地端详着字迹,小锅煮着汤圆,在旁边静静地蒸发水汽,连炉灶也知趣地闭住嘴,没有往日的嘈杂,外焰静静地燃烧,泛出海水似的青蓝色,叶正不禁多朝那里看了几眼,火既然会发出水的光芒,照此,水也应当有旺盛燃烧的一面。

 

    “谁知道,他有急事吧。”叶正推测:“反正走掉的时候着急忙慌,怎么父亲竟然能毫无障碍地认清他的字,我看得眼花缭乱的。”

 

    叶问摇了摇头,食指和中指合拢,在纸面上弹了一下:“约好的时间,应该不会另有安排,如果是有急事,也不会留下旅馆的号码又不备注应该何时致电,除此以外,他还有说过什么吗。”

 

    “没有,直接跑啦。”

 

    “跑了?”

 

    匪夷所思。

    真正说起来,这张留言让叶问联想到市面上一种新式的小人书,就是那种,前几页是排版严谨的铅字,细致而考究地讲着故事,翻过一页,却有一副儿童画扑面而来,且是着色的,勾线的,完整的一副儿童画,水平还不赖,鲜活生动,呼之欲出,再翻过一页,重归黑白铅字,刚刚一刹那的动态好像没有存在过似的,被新的纸张不由分说地就给掩盖过去了,等缓过劲来,这小人书自己都不承认有那么一页彩纸,但事实上,读者是心知肚明的,甚至于对这本书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着色的那一部分,一想起这本书,就确定无误地叫出来:那其中是有一幅水平不赖的画作的!只不过被作者本人无情地掩饰过去了。

    跑了,跑去哪儿了呢,又是一个既知答案的问题。

    纸片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久,只有那么一行数字指引着下一步的行动,叶问把灶台的火拧小,青蓝色的火焰矮了身,如若再矮一截,就要从中间断开,不过就此止住,慢慢熬着开水,细密的气泡在不锈钢底部凝结。

 

 

    市政厅的行程安排在下午,最好一点半以前就出发,这样满打满算,可以赶在工作时间内结束本次访问,同时还要计算上各个细节必要的耽误,不能落实到绝对的细节,但大致也要留出宽裕的空间。

    这么一盘算,电话再不来,今天就当真没有时间,若是从市政厅出来再去叶家拜访,恐怕又要叨扰他们晚间的活动,怎么一天就只有二十四个小时呢,忙碌起来,根本什么都做不了,所有安排,都有打乱的可能。

    万宗华在屋子里漫无目的地踱步,来来回回,以座机位圆心,逃不出那么一亩三分地的距离,偶尔他朝座机看上一眼,没有要震动起来的架势,便又转过头去,继续一成不变的步调。

    雨滴敲打苔藓,和旅馆外墙光秃秃的爬山虎枝。

 

    铃声就在此时毫无预兆地炸响。

 

    “叶师父啊——”他抢先开口。

 

    “美国长途,那边已经挂账。”甜美的女声毫不迟疑地说道,一派训练有素的风范。

 

    “啊,是,是,对不起。”万宗华有些没着没落的愧意。

 

    “万会长吧。”那边传来声音,是哪家代表来着,万宗华一时想不起来,上了年纪,有时候难免产生了力不从心的感觉,不过通常情况,很快就能好转,只是错觉式的力不从心,从未真正影响工作,如今也只需要找到症结所在,是被什么东西影响,祛除症结自然能够好转,连休息都不用。

 

    “是我。”

 

    “路途顺利?”对方问候。

 

    音色熟悉得恍若就在耳边,可依旧想不起来是哪家的,要命,必须尽快想起来,不然耽误事不说,可能还会冒犯到人家。

 

    “嗳,直接说事情吧,抱歉,不过我有另一通要紧的电话在等。”万宗华随口扯了个谎,自己什么时候也成了说瞎话不打草稿的人了,真是,哪有爸爸跟闺女学坏的。

 

    “是,是,那么就直说了,大家对最近的局势都很担忧,街上巡逻的人更多了,都是军方的人,大家,总之——是有不少想要回国的,手续却迟迟办不下来,各路谣言一天三变,这么下去恐怕难以管理。”对方斟酌着措辞,很明显不想把结论下得不留余地。

 

    “手续的哪一步出了问题?”万宗华在电话机旁边的椅子里坐下来,问。

 

    “具体的不清楚,要等使馆回复。”

 

    “这些留到下次例会再讲不迟,要先对那些小本经营的店主说,暂时不会有大的经济影响,目前的政策就是如此,政府不愿意让民众了解战争的投入,故而会竭力维持住商业的繁荣面貌,不论操作的成败,至少税收短时间内不会上浮,无需过度担忧,至于下定决心想要回国的那些——”

 

    “大家都看到《时代》了,会长,不仅封面,文章也都在传阅。”对方突然说道,音量下降,似乎是攥着听筒在讲话,万宗华心里一惊,仿佛踩空了一级台阶似的,有根弦剧烈地晃动,不过随即,有如一束亮光从乌云后面射出来,堵塞的管道通畅了,应该是,错不了,他不合时宜地感到一阵开心,甚至想找人炫耀,为此他又挂念起叶问不知何时会打来的电话。

 

    “是,谭师傅的徒弟吧,您,去年八月份那次例会之前我们通过话,你是给谭师父请假的。”

 

    “正是,您还记得!”小伙子的语气一瞬间高昂起来,嗓音亮堂了许多,能被人记住,不论何时,都让人倍感欣慰。

 

    “您有什么看法。”

 

    “会长问我吗?”对面的年轻人对这一反问措手不及。

 

    “是,您对此有何见解,随便讲讲。”

  

    “我倒没有什么特别的——”似乎是憋得面红耳赤了。

 

    “中国会否加入战局不属于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范畴。”万宗华忧心忡忡地闭了闭眼,雨声凌乱,又有大起来的趋势:“街道加派人手是一种监视和提防措施没错,不过不要看得太重,叮嘱各个派系不要擅自和军方发生冲突,有问题一定先上报总会,切忌擅自动作。”

 

     “明白。”

 

    “谭师父身体还好?上次——”

 

    “已经无碍,也问您好。”这是完全发自内心的,不来自于任何人指示的致意,年轻人热烈地回答着。

 

    他在纸上不断地记下万宗华的嘱咐,同时想起最近那场隐匿的鏖战,谭师父自那件事后修养了不少时日,可万会长有公务在身,出院不多久就被迫回归正常的工作循环,不仅如此,住院期间积压的事务也要尽快处理掉,如果自己能帮上忙,必定付出十二万分的努力,只不过眼下自己连基本的看法都谈不出来,何来帮忙一说呢,想到这里,他的笔动得更快,血流涌动,在体内带起一波灼热的浪潮。

 

    “好,好,您怎么称呼。”万宗华问。

 

    “是谭师父的门徒,排行第九,随便您怎么称呼。”

 

    “好,阿九,保持联系。”

 

    交代完,反正是那边挂账,万宗华就随心所欲地多停顿了几分钟,想了想有无没说到位的地方,听着线上干扰的电磁音,反倒成了一种享受,自己目前暂时地脱出了那个漩涡之外,借着到香港领事馆办公的机会,跑来这里享受片刻安宁,不可谓不自私,但是有什么办法呢,没什么办法,就这么几天而已,略微放肆不会动摇大局。

    总是在挂念那通电话,又总是不能斩钉截铁地挂断这个,时间就在左右为难中耗尽,他囫囵地说了又说几句,把听筒搁回电话机上,到此,不可抑制的疲倦袭来,怎么才刚上午,十点钟不到,就有了一天将尽的滞重感。

 

    搁下听筒还不出间歇,铃声大作,他几乎从椅子里弹出来。

 

    “怎么了阿九。”仍旧,下意识地开口,迷迷糊糊地。

    “阿九?”

    “啊——”

 

    完蛋了。

 

    “是万师父吧,我——”

    “是,是我,对不起,是我,实在抱歉,嗳,叶师父,是我。”

 

    万宗华咬着牙哀叹,要不是外面有栏杆护着,他真的很想打开窗户跳下去。






    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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